「就是他对吧?那个转校生。」
「嗯、嗯……?好帅哦~~」
「别犯花痴了,你忘了他可是……」
「嗯,是、是哦,他是『那个』来着……唉,可惜了这么一张帅气的脸……」
「他走过来了,快低下头!」
……
「呼,压迫感好强……」
「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要死了!」
「真不愧是『那个』啊……」
……
我将头埋在手里,趴在桌子上,耳朵里插着一副耳机,尽量把音量调到最大。
——为了不听到那些该死的声音。
「第四个学校……」
「已经是第四个学校了……」
「因为该死的『那个』。」
……
——姓名:林墨,性别:男,曾因打架斗殴而转学两次——
「你以为我们会录取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学生吗?」
「本校可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的三流学校。」
拿着我的个人档案,校领导这样说着。
「这是我对贵校的一点心意,请收下。」
无视了校领导的话,父亲拍了拍手:「拿过来。」
边上犹如电影里的黑衣人恭敬地将手里的文件递给父亲。
「请慢慢查看,我还有点事,先失陪了。」
突然,父亲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:「小墨,爸爸去工作了,一个人照顾好自己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」
「每天要按时吃药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」
「身体有什么不适就去找你洛叔叔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」
「还有……」
「我知道了!」
我加重了语气。
「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忙吗?快去忙你的工作吧!」
「……回来爸爸带你去吃披萨。」
根本没有一次实现过。
「就去那家你最喜欢的『美味轩』吃。」
够了、够了……
「……爸爸走了。」
——终于。
「再见。」
我如负释重地叹了口气。
「那个……林墨同学是吧?明天你就去三年二班上课好了。」
校领导微微弯腰,脸上露出的表情——谦卑。
我想起了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,当时年幼的我固执地以为那是『错误的』,现在想想,或许他才是对的。
面无表情,有如机械般的重复。
「我知道了——」
——『除了时间,世界上没有用钱办不到的事』
这就是可悲的,人类。
……
此时此刻。
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,但我想无论多少次我都无法适应。
「我是『那个』,不被世人所接受的存在。」
「人们惧怕我,远离我,不想和我扯上任何关系。」
——这种事我早就明白了。
可果然还是……
『心』在痛——
「不,不行,控制好情绪,不能让『他』出来……药,我的药呢?」
仿佛在阻止某物,我用手紧紧捂住心脏,另一只手则在各个口袋之间来回穿插。但是,没有,没有我要找的东西。
……不会吧?没带?开什么国际玩笑!幸运女神到底是有多恨我啊?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吧!!
真是糟糕的一天……
——心跳加速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『心』里出来。
喂喂,这不是真的吧……
——明明是趴在课桌上,上衣却被惊人的出汗量给打湿。
『他』会出现的……
——呼吸急促,脸色苍白。
谁来救救我!
「『转学第一天发生打架斗殴事件』——谁想要那种名号啊!」
「只要心情平复下来的话……」
——但是!
「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嘛!这是『无解』啊~」
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,麻烦就大了……
——我听到边上『次啦』(椅子被拉出来)的声音,接着感觉到有人大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。
「你好啊~~转校生~♪我是你的新同桌,好好相处吧!」
「……」
听到那个人的话,我的情绪不可思议地稳定了下来。虽然心跳还是很急促,但『他』是不会出现了。
我拔下耳机,看向这个自称为『同桌』的人。
穿的是和我同样的校服,上身套着一件校服外套,拉链只拉了一半。虽然『把平凡的校服穿出了时尚感』这一点很了不起,但现在的季节可不是穿外套的时候,让人不禁会有『这个家伙是笨蛋吗』这样的想法。
头发是显眼的橙黄色,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半以上的眼睛,脸上带着像是不良少年般的笑容,脖子上挂着个精美的挂件……虽然人是很帅不错,但我想他不是那种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——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。
「嗯~怎么了转学生?难道说……被我的英俊相貌给迷住了?哈哈,我会很不好意思的啦~♪啊啊先说好,我是不会喜欢上男生的哦!」
——确定,像这种家伙绝、对不会有人喜欢的。
「……请问你是?」
「诶~你是鱼的记忆吗?我是你的同桌哊!」
「不、那个……我们不认识吧?」
「我叫吴奇哦~,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吴哥就是啦~」
「就算你报上名字也…………算了,我叫林墨,称呼……随便你吧。」
「那,我可以叫你『小墨子』吗?」
「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不要这样叫……不过既然是我说的,那也没办法了。」
「呀呼~小墨子♪现在我们算是认识了吧?嘿嘿~」
……真是个奇怪的家伙。
「对了对了,小墨子你是『那个』吧?」
「『双重人格分裂症』——是吗?」
在我还未来得及答话之前,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——『双重人格分裂症』,病因:不明,治疗方法:不明,情绪失控时极易发病,第二人格出现——
这就是我得的病,是我厌恶到骨子里的『那个』。
『他』,是我的阴暗面,是我被迫转学的原因,是我所恐惧的存在。
啊啊,他是来嘲笑我的吧?亦或是『从异于常人的我身上找乐子』……吧?
从相对于自己来说『异常』和『弱小』的同类身上取乐——这就是人类。
于是天才(异常者)被排挤,笨蛋(弱小者)被嘲笑——这就是现实。
我眯起眼睛,看向吴奇:“如你所说,我的确是『那个』……不过,那又如何?”
『你真是个怪胎』——他一定会这样说吧。
这种事我早就……
「酷……」
看吧看吧,我就知道……等等,他说什么?
我皱起眉头:「酷?」
「嗯!不,等等,虽然几率小到不可计数……难道说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」
「意味着……什么?」
「你真的不知道啊!?」
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,一副『这家伙是笨蛋吗』的不可思议表情。
「你想——经过了一天的学习,你已经身心疲倦了,但是『啊啊,还有一大堆的作业要完成』,这个时候——『您只需要看着您卑微的仆人是如何完成这项任务的就够了』对于他的好意,你只好——『啊,多么美妙的话语,那么就拜托你了』……」
「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『塞巴斯蒂安』啊!」
「……你还真是幸运呐!」
——就因为这种原因,『幸运』……
「开什么玩笑……」
「你知道因为『他』,我经历了多少不堪回首的过去吗!?被人排挤,遭人白眼,人们称呼我为『疯子』、『怪胎』……一切都是因为『他』!如果没有『他』,如果没有『他』……」
「像你这种什么都不了解的家伙,不要给我摆出一副『我什么都懂』的样子啊!」
……啧,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,真是难看……
周围的人对我指指点点,小声地嘀咕着什么,但那已经不重要了,就算『他』出现也无所谓了。我脸色平静:
「……明白了的话就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吧,我想一个人呆着。」
——从始至终我一直是一个人,今后也将如此,一直一直持续下去。
这样就够了。
吴奇轻快地笑了,他坐下身单手托腮,与我四目相对,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想法。
「小墨子啊,你的性格也太忧郁了吧,开口闭口都是『他』怎么样怎么样的,难道你没有想过——去改变吗?」
「一味的埋怨解决不了任何事,只留意当下自然到达不了彼时,『现状』那种东西很重要吗?要我说『此后』才是更值得去期待的吧!」
吴奇拍拍我的肩膀:「稍微开朗些吧,小墨子。」
吴奇拿起他的书包,从椅子上起身离开。
我一时间思绪万千,改变?此后?这种事我当然也有想过啊!想变得和正常人一样,想和他们过同样的生活,想不被嘲笑,想不被骂『怪胎』,想拥有朋友……但是————
「…………等等。」我忍不住开口。
他停了下来。
「我到底该怎么做,才能达到『此后』?」
吴奇转过头,脸上依然带着那副如同不良少年般的笑容,然后,以一种十分不负责的态度说道:「那种东西我才不知道呢。」
明明说出了那样帅气的话,结果身为演讲者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吗?
…………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那么想揍一个人。
吴奇开口了。
「因为啊——」
「根本不需要『该怎么做』这种想法。」
「『想这样做』——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。」
「……你认为如何?」
……什么啊,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?就结论而言『他也不知道』。
——真是个不可靠的家伙。
不过,久违的想大干一场了呢。
——已经好久没这种感觉了吧?
我站起身,走到他的面前。
「——重新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林墨,16岁,性别男,没什么可以称得上爱好的东西……是『双重人格分裂症』患者。」
吴奇嘴角轻扬,捋起了长长的橙黄色头发,吐了吐舌头。
「我叫吴奇♪今年是17岁~性别当然同样也是男啦~我很喜欢玩『游戏』呢,各种类型的游戏哦~」
他朝我伸出右手:「以后就多多关照咯~小墨子♪」
我用力地回握他的手掌:「彼此彼此。」
今天或许没那么糟糕也说不一定。
——我如此想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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